有一个分类学家,住在美国东海岸,家里有个大庄园。这个分类学家有三种分类手法不太了解:一是分子生物学的测序、二是古典形态学分类、三还是分子生物学测序。
春天,美国东海岸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这个分类学家走进他父亲的花园。建造这个花园的时候还没美国。这个花园平时是进不来的,但是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雨,小河里溢出来的水把篱笆墙冲坏了。分类学家几次对父亲说:“如果不修这篱笆墙,一定会有盗贼进来。” 父亲的贴身黑奴也这样说,但是父亲没有听从他们的告诫。
在花园里,分类学家看见一株小型乔木,伞状树形;伞房状花序,基部有明显苞片;子房光滑;花瓣白色;叶长圆倒卵形,边缘具锯齿;小枝灰褐色。他看着这树陷入了沉思:这显然是蔷薇科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呢?到底是李,是桃,是柰,是杏,是梅还是樱?他越想越烦,一会头脑发热,呼吸急促,胸闷目眩。“愿林奈赐我一把斧头,砍尽天下蔷薇科!” 他顺手抄起一柄小斧头,向小树砍去,用劲浑身力气带着刚才的愤怒和憋屈,没几下就把这棵小树的生态学高度降低了一半,让它那令人生厌的树冠如同垃圾一般躺在地上,四周的白色花瓣伴随着他动作激起的气旋飞舞着。清醒的头脑在解气之余突然看到了旁边的一块小牌子,上面用英文赫然写着:樱桃树——父亲的最爱。
坏了,把老爹最喜欢的樱桃树给砍了。分类学家这时才知道自己已经闯下了大祸、造成了不可挽回无法弥补的过错。他父亲的脾气他是清楚的,暴怒起来骂人的话连野蛮人听着都害怕;自己刚刚在盛怒下砍了小树的这种行为其实也多多少少有点遗传自己父亲的脾气。事到如今,分类学家只好想办法把这件事瞒起来了,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于是,分类学家打算把凶器藏起来,他沿着一条无人小径向林子深处走去,准备把斧子埋了或者丢进小河里去。路上,他又看见两个小孩在河边下棋,他兀自也走进去看了一会,这一看就入迷了,他从棋局里领悟到了许多用兵之道,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两个小孩收拾棋局要回家,分类学家这会才想起来得赶紧去藏斧头,结果此时觉着手里轻轻,低头一看,斧子的柄已经变成了朽木,斧子头也已经锈烂了,轻轻一动,就成了粉齑。分类学家当时觉着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就回家了。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翻滚着刚才的棋局,不断在脑内推演,不觉就把今天砍树的不高兴事给忘了个清清楚楚。
第二天,分类学家的父亲来到花园赏花,最先看见的就是自己最喜欢的樱桃树凄凄惨惨躺在地上的泥巴里,白色的花瓣在污浊的泥水里,漂亮的树冠像扫帚一样倒在这一片满目狼藉之中。他先是伤心,自己为了栽培它花费了很多心血,是把它当亲生儿子一样爱护的;然后是懊悔,篱笆墙被冲坏了,儿子和黑奴都提醒过我,我却没有听以致有今日;我儿子实在太聪明了,同时这坏事一定是我的贴身黑奴干的。怪不得我的一把斧子丢得不明不白,近些天看黑奴走路、说话、仪态都像是偷斧子的贼,原来是他偷了我的斧子、又砍了我的树。最后父亲越想越气,头脑发热,呼吸急促,胸闷目眩。“愿林奈赐我一把斧头,砍尽天下黑鬼!” ——父亲大吼着,把全家人集合起来,今天要正正门风。
不一会,小小的花园里挤了个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家里的仆人、马夫、女仆看着被困在篱笆上的黑奴都窃窃私语,父亲面红耳赤,气喘吁吁,手里拿着马鞭,当着全家人的面痛斥黑奴的盗窃和毁坏财物的恶性,鞭子像雨点一样打在黑奴身上,黑奴一边大呼冤枉,一边在喊冤的间隙发出惨叫。看到此情此景,分类学家才猛然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觉得不能让别人来背自己的错,一个健步走上前去,拉住父亲挥鞭子的大手,一五一十地向他和大伙交代了自己昨天的一切,从怎么识别树木、到生气砍树、再到藏斧子看下棋,全都说了出来。言毕,人群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大声议论,有人说乔木型蔷薇确实难分,换我我也砍;有人说公子真是敢作敢当,人中龙凤,将来一定是要成大事的……看着周围群众对自己儿子的赞扬,父亲的情绪也稍稍缓和,他把黑奴从篱笆上解了下来,当众夸赞自己儿子的诚实和正直,并表示一棵破樱桃树算什么,砍了就砍了,关键是诚实的品格是难得的,他为有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
在周围一声声的赞美中,分类学家越来越高兴,心中也在想:对,诚实,我要诚实啊。可是说到诚实,我想起来,我根本就没爹啊,我是孤儿,老爹早死了。想到此处,分类学家疑惑地看向父亲,只见父亲面带笑容,就在他眼前形象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了;诧异之时又想到,如果我没有父亲,那父亲的贴身黑奴也应该不存在啊?于是他把目光又投向正跪伏在他脚前亲吻尘土的黑奴,他的形象也逐渐透明,看着自己正在消失的躯体,黑奴十分着急,大喊:“黑人的命也是命!” 他这么一喊,自己的身体又恢复了原样。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第一,做人要诚实;第二,乔木型蔷薇确实难以区分;第三,不要智子疑邻、疑人偷斧;第四,黑人的命也是命;第五,不要沉迷于下棋但是也要从棋局中领悟有用的道理。
这个分类学家后来做了将军,用自己在棋局里学到的用兵之道打败了殖民军队,最后成了美国的开国元勋,他就是乔治·华盛顿。
诗曰:
分类学家华盛顿,小园漫步正早春;
挥斧落樱如雪乱,了事拂衣花满身。
(2023 Mar.8)